想念你要在夜晚十一点 03
*浅更一下
安静的宿舍里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黄仁俊从床帘后探出头。
夜晚八点，宿舍里没有开灯，黄仁俊躲在深色系床帘内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李东赫左手提着两份外卖，右手抱着黄仁俊落在图书馆的几大部书，肩上还挂着自己的斜挎包，一边艰难地用肘子撞开了门，一边骂道：“黄仁俊你有没有良心……哎哟我去！”
他一脚踢到了椅子，疼得龇牙咧嘴，“要死啊你，怎么不亮灯？”
他把手上的东西都暂时卸在了椅子上，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摁了开关。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黄仁俊不自觉眯了眼，紧绷了一整天的脑神经稍稍松懈。
光来了，黑夜不再可怕。
“可把我累死了。”李东赫揉着发酸的肩膀，不满的情绪像煤气泄漏：“我说你可真行，不就收到了点恐怖的快递吗？至于吓得连宿舍门都不敢出吗？还要我这位大忙人替你跑腿。”
黄仁俊从床上爬下来，饿坏了似地忙着和外卖包装袋上的结较劲儿，没有回应李东赫的话。
李东赫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不是恨不得在图书馆住下吗？怎么今天舍得浪费这么多时间待在宿舍？”
“我没浪费时间，我在看书呢。”黄仁俊反驳。
“哟，您的教辅资料都在图书馆吹着空调呢，您看谁的书啊？”
“柯南·道尔和阿加莎·克里斯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东赫尖锐的笑声响彻宿舍。
“别笑了！”黄仁俊生怕他把其他宿舍的人引来，赶忙去捂他的嘴，“我这不是想调查一下是谁干的吗？”
听到这，李东赫敛起笑意，问道：“OK，那东西呢？”
黄仁俊指了指他脚边的纸皮盒子。
尽管黄仁俊已经提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自己，李东赫掀开盒盖，看到那张面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爆了句粗话。
他赶紧把盖子合上，将盒子一脚踢远。盒子撞到床边的梯子，里边的物件发出沙沙声，在一瞬沉默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看？”李东赫定了定神，抚着胸口出声道。
“边吃饭边看。”给自己做了一天心理建设的黄仁俊倒是淡定许多，说着便捧起碗吸入面条。
夏季存放于室外的食物凉得慢，汤还热乎着，一大口一大口灌进胃里，暖流顺着血液走遍全身，直至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恢复过来。
“话说现在的人开玩笑也不懂得把握分寸，这都快赶上恐吓了吧？”肚子被填了七分饱，李东赫又挑起了话题。
“你……真的觉得这只是恶作剧？”
“不然呢？咱俩平时安安分分的，谁吃饱了撑的找咱们的麻烦啊？”
黄仁俊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一堆照片。李东赫放下饭盒，凑近看了看。
高度模糊的照片并不妨碍两人辨认出熟悉的打扮，被偷拍的正是黄仁俊。李东赫顿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目光不自觉看向身边的人。
黄仁俊又拿出一张白色卡片。李东赫小心翼翼地念着上面的字：“Stay away from him.”
瞳孔猛地放大。“什么情况？情敌的警告？”
“不知道，我研究了一个下午都没得出结论。”
“问过罗渽民了吗？如果真是对他纠缠不清的人，他应该多少有些印象吧？”
“还没告诉他。”
李东赫皱眉，想要发作的话到嘴边，又因为熟知这位善良室友的性格而吞了回去。
“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啊，难道要他立马飞回来陪我一起‘查案’吗？”黄仁俊双手重重地搭在李东赫的肩上，宽慰道：“说不定真是恶作剧呢？先别小题大做了。”
黄仁俊，你别把所有事情都扛自己身上。
看着室友强打精神扯出的一抹笑，李东赫很想这样坦白，可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也对，凭咱俩的智慧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嫌犯吗？是吧，福尔摩斯先生？”他朝黄仁俊挑了下眉。
“当然了华生，我的好助手！”黄仁俊配合地歪嘴一笑。
一场失败透顶的相声，捧哏和逗哏都心不在焉，宿舍里的气氛冷得出奇。
李东赫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道：“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查查监控，找到人再说。”
“宿舍楼哪来的监控？上一回对门李帝努他们宿舍被盗了，想查监控来着，宿管阿姨就说没安摄像头啊。”
“所以在那之后他们在宿舍门外装了个针孔摄像头。”
“变态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的隐私怎么保障？”
“你有什么隐私可言？你不还一天到晚穿着大裤衩在走道里瞎逛吗？”
“谁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拍下来别有企图。”李东赫嘟囔道。
“你放心我一定原话转告李帝努。”
“别别别冲动，找人要紧找人要紧。”李东赫笑嘻嘻地拦住黄仁俊，为表诚意，当面拨出李帝努的手机号码。
第三次“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刚一响起，李东赫就挂掉电话，紧接着拨打了李帝努家的固话。
李帝努是带着愤怒拿起听筒的。刚才那把游戏正打到关键处，屏幕便弹出了李东赫的来电显示，他视若无睹，继续专心致志地战斗，不想没过多久，就听得妈妈在外面快把房门敲烂了。
“东赫找你呢！”李帝努只恨自己家为什么还没取消固定电话。李东赫为什么还保留着这个被“冷落”了将近十年的号码，不占内存吗？他觉得匪夷所思。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我。”
“我们帝努啊，是不是在宿舍门口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啊？”电话那头传来李东赫明显透着虚伪的亲切嗓音。
李帝努一惊，停在挂号键上的手指顺势按了下去。
“嘟、嘟、嘟……”
完蛋了。
电话再次响起，李帝努迅速接听。
“我刚才手滑了。”他抢在李东赫发作之前诚实交代原因。
李东赫有要事在身，便没和他废话，开门见山说道：“把你宿舍门口的监控视频发给我，就今天上午的。”
“你要监控视频干嘛？你们宿舍也被盗了？”
李东赫和黄仁俊对视一眼，说道：“差不多，反正你把视频发过来就对了，否则我就把你私自装监控的事情告诉宿管阿姨。”
“行吧，以后不准再用这个借口要挟我啊。”为了价格不菲的摄像头，李帝努只好妥协。
十分钟后，李东赫收到了李帝努发来的视频，选择二倍速播放，和黄仁俊一起盯着近乎静止的屏幕发呆。
上午9点，距离李东赫叼着面包冲出宿舍没多久，走道上边出现了一名身着浅灰色长袖卫衣和黑色短裤的男子，把快递盒放在他们宿舍外面，不时左右张望，形迹可疑。
“哼哼，小样儿，还不是被哥发现了。”李东赫暂停了视频，开始逐帧逐帧截屏，试图看清“嫌疑人”的正脸。
一直在和李东赫聊天的黄仁俊却在灰衣男子出现之后噤了声。李东赫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反常，遂停止了对屏幕上的脸的口头描述，转而问道：“你是不是认出他了？”
黄仁俊点头。
“这人是谁？”
“李马克，我们社团的师兄。”
“你们关系很好？”
黄仁俊摇头。“还没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部门的，只是在筹划几次大活动的时候接触比较多，加上之前他想找我做他的接班人，所以时常会聊几句。”
“他暗恋罗渽民？”
黄仁俊又摇头。“我连他俩是否认识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这视频里的人是他？”
“我有一次和他一起在办公室值班，他穿的就是这套。而且我回想起最近几次碰到他，他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是什么样的眼神？”
“有时候他的眼神是躲闪的，像是暗地里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有时候他的眼神有带有审视的意味，给我一种我正处于不自量力的状态的感觉。”
“好详细的描述，不愧是中文系高材生，然而我还是没有能够想象出来。”
“你亲眼见到了就明白了，明天我们就找他问个清楚。”
黄仁俊假意向李马克透露了自己对于如何平衡学习与工作的困惑，并以此为由把对方约在了校外一家比较安静的咖啡厅。
同行的还有为室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李东赫，以及临时“保镖”李帝努。
出于对人身安全的担忧，黄仁俊和李东赫讨论再三，决定把实情告诉李帝努，希望能引起他的同情和正义感，然后白挣一个能打能扛的“劳动力”。
不料，又一次被固定电话的铃声打断游戏的李帝努耐着性子听完了事情原委，却只说了一句：“刚才的视频调取的费用就不收你们的了，把餐费和交通费报销一下就好。”
“帝努失去了初心。”挂掉电话之后，李东赫煞有介事地感慨道。
李帝努是本市人，当他戴着头盔，骑着自行车出现在校门口时，李东赫忍不住冷笑出声：“请问您的交通补贴要用在哪儿啊？”
“说不定一会儿打起群架来，车就给碰坏了呢？”
听得旁边的黄仁俊整个人一抖。“不不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吧？”
“你别听他瞎说。”李东赫没好气地说道：“怕碰坏了你还骑车来？”
李帝努莞尔一笑：“想换辆新的了。”
三人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李马克正坐在桌边看书，正是“作案”当天的一副打扮。
刚推门而入的黄仁俊和李东赫对视，默契地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
“马克哥！”黄仁俊喊他一声。
李东赫这回可瞧得真真切切的，李马克从书里抬头，金丝细边圆框眼镜显得眼睛愈发大了，抿着唇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像只诱发人类母性的小奶豹。倘若不是有监控视频，李东赫几乎要判定对方是无辜的了。
纵然如此，李马克目光中微妙的变化还是逃不过李东赫的眼睛。那份目光在接触到黄仁俊的时候还是带有前后辈般的客气，掺杂了些的确如仁俊所言的，处于上位者，或是条件更优越者角度的怜悯；碰到李帝努的脸时，敌意更明显些；而对上自己的视线时，为什么竟然觉得对方有些害羞？
他甩甩头，把脑海中被“美色”误导的想法都清理掉。
为了向不知道谁证明自己的义气，他像个已经胜券在握的审讯警察，直截了当地问：“李马克，昨天早上你是不是在我们宿舍门口放下了一个包裹？”
“没有啊。”李马克拿起桌上的冰美式吸了一口。
“还说没有？我们可是掌握证据的！”李东赫大力一拍桌子，把李马克放在桌面的手机给震掉了。
李马克眼疾手快抓住了正在下落的手机，坐直身体之后露出一抹笑：“你是仁俊的室友吧？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李东赫不明所以：“没有。”
“那为什么我要偷偷放一个包裹在你们宿舍门口？我有东西给仁俊的话，直接联系他就好了。”
“我怎么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
黄仁俊及时拦住了他，用相对礼貌平和的语气开口：“马克哥，我们也是看到了宿舍门口的监控视频，觉得放东西的人很像你，所以才来问问你的。”
“你们在宿舍门外装监控？宿管阿姨批准了吗？”李马克倒是会抓重点。
一番话吓得李东赫和黄仁俊两人下意识看向李帝努，并从弯弯的眉眼中品出了杀意。
“行了行了，总之这不是重点。”李东赫及时把话题拉回对自己有利的一边，“你就说视频里面的人是不是你？”说着，他点开了存在手机里的视频。
李马克的眼神流露出一瞬的慌张，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逐渐消失，但很快又因为闪过脑海的一个念头而重新展开。
“没错，是我。”
他爽快招供，倒是让现场其余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发现自己正接近真相的黄仁俊，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显然李马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否则他不可能对三人如此谨慎的态度置若罔闻，然而此刻他只是在为得以逐步靠近心里的目标而感到兴奋。
“因为嫉妒。”
“嫉妒我？”黄仁俊指了指自己。
“嗯，因为仁俊拥有了我想要的东西。”
原来真的是情敌，李东赫看向黄仁俊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
“但是，哥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吧？这可以是恐吓啊。”
“恐吓？”李马克回想起自己放进盒子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我觉得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警告吧。”抬头却看到黄仁俊红掉的眼眶，内疚心发作，又说：“不过，这件事终究是我有错在先，我向你们道歉，我本意不是想伤害仁俊。”
黄仁俊紧攥的拳头在听到这话以后，慢慢松开了。李东赫再次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并再次为室友过于广阔的胸襟在心里长长地叹息。
明明受伤的人是你啊，为什么这么轻易原谅伤害你的人呢？
“罢了。马克哥，我奉劝你一句，争取自己的爱情，应该把着力点放在心上人上面啊，不是靠打败竞争对手的。”
李马克像孩子般温顺地点点头：“我知道错了。”而后抬头看向李东赫，“所以仁俊的室友，我可以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哈？
对于李帝努而言，这一趟倒有些白忙活的意味，好在最后还是蹭了一顿晚饭。回到家甩下书包就打开电脑，才发现电脑界面一直停留在监控录像，失手将进度条拉后，他看着画面，因为过分惊讶而不禁用手捂住了嘴。
下一秒，他立刻拨打李东赫的号码。
李东赫躺在床上，正对着李马克发来的添加好友申请犹豫不决，宿舍安静的环境里突然迸发的电话铃声吓得他一激灵，手机直直砸中鼻梁骨，疼得他嗷嗷叫。
按下接听键，正准备发作斥责一下对方的行为，却听得听筒那端传来紧急的声音。
“东赫啊，李马克可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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